戊戌變法已過了一百多年。一件事情過了百年，無論如何都值得拿出來抖抖灰，何況這是中國近代歷史上的大事，一場讓人至今耿耿于懷的流產(chǎn)變法。戊戌對于我們的意義，首要的其實并不是當年的志士如何壯烈，而是它為什么那么快就失敗了。

西太后是戊戌變法中的白臉，可也是個唱大戲的主角，雖然有些善良的人們寧愿歷史上沒有過這個老太婆。過去，我們順著康梁的筆調(diào)，把西太后罵得體無完膚，近來情況好像有些轉(zhuǎn)機，不少影視劇里，老太婆的臉已經(jīng)有了些許紅色，開始由我們的“正旦”出面出演了。當然，無論怎么變，顛覆變法的罪魁這頂高帽子她是無論如何也脫不掉的。不過，事情已經(jīng)過了一百多年，演戲演電視是一回事，而學(xué)術(shù)研究又是一回事；對于后者，我們似乎應(yīng)該換一個思路想一想，同樣是奉旨變法，假如當年維新不是捧光緒，而是捧西太后，情況將會怎樣呢？

現(xiàn)在，大概不會有太多的人堅持認為西太后是鐵桿頑固派了。早在洋務(wù)運動的時候，她就表現(xiàn)得相當開明，如果當時她站在倭仁一邊，那么至少同文館是開不成的，她不僅同意開同文館，而且硬是派反對開辦的倭仁去主辦，結(jié)果害得老先生不得不裝病。不過人們可能不知道，戊戌變法其實也是她同意的，甚至百日維新的各項舉措，也大都經(jīng)過她點頭，光緒要臣子們進獻的“新學(xué)之書”，她是每種都要的，是不是全看了，不太清楚，但至少馮桂芬的《校邠廬抗議》她是看了的，而且還夸獎?wù)f“剴切”。

作為一個國家的實際統(tǒng)治者，甲午的慘敗對她的刺激其實并不比南海舉人康有為小，她更非如陳叔寶全無心肝，如劉阿斗樂不思蜀，面對破碎的山河一味享樂，也有光緒一道“母子對哭”的光景（劉坤一：《慈諭恭記》，第300頁）。這個精通文墨的老太婆，雖然可能沒什么思想，但卻是個強烈的功利主義者，十分清楚利害的所在，什么東西管用。就是對她懷有惡感的人，也不能否認她是個精明強干、老于權(quán)術(shù)而且明曉利害的人物。甲午之后的她其實非常清楚，大清朝不變法，江山社稷不保，這一點她與光緒其實是具有共識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