謀劃演雙簧

才華，與相貌、金錢并列，自古以來，就是吸引異性的三大法寶之一。男人有才，何患無妻。

歷朝歷代都有大才子。在漢朝呢，有一句話，叫做“西漢文章兩司馬”。就是說，西漢寫文章最棒的兩個家伙，都是姓司馬的，一個叫做司馬遷，一個叫做司馬相如。兩個本來都是不世出的天才，卻同時閃耀在漢武帝時代的天空，令滿天星斗頓時暗淡。但是在當時，司馬遷是暗地里在慢慢攢他的曠世巨著《史記》，其絕世天才并不為時人所知。而司馬相如則在很年輕的時候就已經名動天下。

司馬相如，字長卿，蜀郡成都人。他年輕的時候，喜歡讀書，又學習擊劍，可謂文武雙全。在漢景帝時，他曾經當過武騎常侍，常常跟著景帝出去游獵。但是這種生活不是他想要的。從根本上，他是個文學青年，最喜歡的事情是寫辭賦，而漢景帝偏偏不喜歡辭賦。當時景帝的弟弟梁孝王來朝，帶了一群文學游說之士，如鄒陽、枚乘、莊忌等等，司馬相如與這些人一見如故，干脆趁著生病辭了官，跟著梁孝王這伙人去了梁國，大家每日里游樂喝酒，寫文作賦，過了好幾年優哉游哉的快活日子。司馬相如的著名大賦《子虛賦》，就是這時完成的。

但是好景不長，喜歡辭賦的梁孝王死了，底下這伙人也就散了。司馬相如回到蜀郡，錢財都已經花掉了，窮得揭不開鍋，簡直難以自存。好在他有個老朋友王吉，此時已經做了臨邛縣的縣令，邀請相如到他那里去。

臨邛這個地方雖然小，但是經濟卻發達，富人很多。當時臨邛最大的富翁有兩個，一個叫卓王孫，家里有僮仆八百人;另外一個叫做程鄭，家里也有幾百僮仆。如果窮鬼司馬相如主動去和他們打招呼：“土豪，咱們做朋友吧！”肯定會被甩一臉的白眼。相如和王吉都是聰明人，他們仔細謀劃，演了一出雙簧。

縣令王吉做出特別尊敬司馬相如的樣子，每天都去他下榻的都亭拜會。剛開始的時候，相如還和他見一見，后來干脆稱病，讓隨從去道歉，打發王吉離開。王吉非但不生氣，反而更加恭謹。卓王孫和程鄭商量：“王縣令這么尊敬那個司馬相如，他一定很了不起。”于是卓王孫大擺筵席，請王吉和司馬相如赴宴。王吉到了卓家一看，好家伙，賓客來了幾百號人，這是要把整個縣城的家禽家畜都吃光的節奏。到了中午，要開飯了，司馬相如卻謝病不能來，縣令王吉不敢嘗一口飯菜，親自去迎接相如，真是作得一手好秀。相如裝作不得已，強行前往。司馬相如本來就長得帥，又服侍過皇帝和梁孝王，見過大世面的，擺出一副風流嫻雅的姿態來，讓沒有多少見識的臨邛土豪們大為傾倒。大家都說，難怪王縣令這么崇拜他，果然名不虛傳！

奏琴鳳求凰

喝酒喝得高興了，王吉把琴拿過來，說：“聽說長卿你喜歡奏琴，能不能給大家演奏一曲，娛樂一下？”相如假意辭謝了一番，就奏了兩曲。據說這曲子叫做《鳳求凰》，其詩曰：“鳳兮鳳兮歸故鄉，游遨四海求其皇，有一艷女在此堂，室邇人遐毒我腸。”

司馬相如和王吉這兩個人精心炒作，布了這么大一個局，到底有什么目的呢？原來卓王孫有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兒，叫做卓文君，這時剛剛死了丈夫，新寡在家。而她正好也是一個文藝青年，特別熱愛文學，喜歡音樂，癡迷帥哥。早就聽到外面沸沸揚揚傳聞大帥哥、大文豪兼創作型歌星司馬相如來到了臨邛縣，今天居然到自己家里來做客，哪里有不偷偷從窗戶里偷看的道理？司馬相如早就等著她呢，一曲《鳳求凰》，卓文君當然一聽就懂了，她的傻瓜爸爸引狼入室，到現在還懵然無所知。司馬相如又派人重賜卓文君的侍者，通殷勤，表愛意。卓文君為愛癡狂，連夜就私奔到相如那里去了。

卓王孫大怒，說：“我的女兒居然跟人私奔，太不出息了，把我們卓家的臉都丟光了！我不忍心殺她，但是一分錢也不給她！”卓文君跟著相如跑到成都，這才發現他窮得要死，“家徒四壁立”。她從小錦衣玉食，哪里過得慣這種窮苦日子，沒多久就受不了了，對相如說：“我們還是回臨邛去吧，即使向兄弟借貸，也足以為生，何至于在成都過這種苦日子！”

于是兩口子回到臨邛。相如把車騎家當全賣了，盤了一個酒吧下來，讓卓文君當女招待，當壚賣酒，他自己帶著一群小廝，穿上露出腿毛的大褲衩(這在當時可是新鮮玩意兒，正經有身份的人是不屑于穿的)，在集市中熱火朝天地洗滌器皿。卓王孫覺得太丟人了，杜門不出，兄弟們都勸他說：“現在文君已經失身于司馬長卿了，無法挽回。而且人家長卿又不是什么下等人物，人家是大文豪喲，一表人才，你女兒足以托付終身的。而且他又是縣令的貴客。他無非就是現在窮一點，以后前途不可限量，你何必跟他們把關系搞得這么僵。他們窮得去開酒吧，你不也丟臉嗎？”

卓王孫不得已，只好分給文君僮仆百人，錢百萬，以及出嫁時的衣被財物。于是文君和相如就回到成都，買田宅，成為了富人。

事情并沒有就此結束。漢武帝讀到了《子虛賦》，以為是古人寫的，感嘆道：“朕獨不得與此人同時哉！”邊上一個幫皇帝養獵狗的人，叫做楊得意，是蜀郡人，就說：“這篇文章是我的老鄉司馬相如寫的。”漢武帝大驚，乃召見相如。相如于是到了首都長安，面見皇帝，從此開啟了一段輝煌的人生旅程，后來做使臣出使西南夷，又創作了《上林賦》、《大人賦》、《美人賦》、《長門賦》等名作，成為一代文宗。卓王孫之所以能夠名垂青史，還是多虧傍上了這個好女婿。

死了都要愛

《西京雜記》里面還記載了一段野史：“文君姣好，眉色如望遠山，臉際常若芙蓉，肌膚柔滑如脂，十七而寡，為人放誕風流，故悅長卿之才而越禮焉。長卿素有消渴疾，及還成都，悅文君之色，遂以發痼疾……卒以此疾至死。”所謂“消渴疾”，就是今天所說的糖尿病。得了這個病，應該在性生活方面節制一點。但是卓文君實在太漂亮了，司馬相如愛她，就像老鼠愛大米一樣，總是忍不住要和她親熱，無法控制自己，終于使得病情加重，最后就死在這個病上面。

這才是真愛。熟悉電影《大話西游》的讀者會很容易聯想到里面吳孟達的那句著名臺詞：“我愿意為你精盡人亡！”雖然搞笑，但是有點失之粗俗了。還是信樂團的那句話最能夠傳神地總結這個故事：“死了都要愛！”